“社会面人员清零”、“加强社会面管控”……疫情以来,“社会面人员”一词频繁进入公众视野,这个看似直白的词汇,其内涵与外延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,它究竟指代谁?又为何在当下社会治理中占据如此重要的位置?理解“社会面人员”,不仅是解读政策的关键,更是透视中国社会结构变迁的一扇窗口。
从字面看,“社会面人员”通常指处于常态化管理体系之外的流动人口与灵活就业者,他们不同于有固定单位、稳定居所的“单位人”或“社区人”,其生活轨迹往往游离于传统管理网格的缝隙之间,外卖骑手、网约车司机、零工市场里的临时工、城市中的无业流动人口……这些构成了“社会面人员”的主要画像,他们是中国经济活力的毛细血管,也是社会治理中最难精准触达的神经末梢。

这一群体的壮大,深植于中国剧烈的社会转型之中,计划经济时代,“单位制”几乎覆盖所有城市居民,生老病死皆有组织负责,改革开放后,尤其是市场经济深化与城市化狂飙突进,催生了规模空前的人口流动,据国家统计局数据,2021年全国人户分离人口达5.04亿,其中流动人口3.85亿,许多人脱离原有户籍地与单位,进入城市寻求机会,成为“漂浮”的个体,平台经济的崛起,更创造了大量去组织化、去地域化的新型就业形态,他们为城市运转注入不可或缺的活力,却因其高度流动性、弱连接性,成为传统以属地管理、单位管理为基础的社会治理模式面临的崭新挑战。
正因如此,“社会面人员”在现代社会治理中处于一种矛盾性的关键位置,他们是风险感知的薄弱环节,突发公共事件中,其动态最难第一时间全面掌握,易成为信息盲区与管控难点,这在疫情防控中体现得尤为突出,“社会面清零”成为阻断社区传播链的关键目标,他们又是服务供给的敏感对象,其社会保障往往不完善,抵御风险能力较弱,更需公共服务的关注与覆盖,能否有效管理与服务好这个群体,直接关系到社会的韧性、公平与稳定。

将“社会面人员”简单标签化为“管理对象”是片面的,更是危险的,这个标签背后,是无数为生活奔波的鲜活个体,过度强调其“流动性”与“风险性”,可能导致制度性的排斥与歧视,挤压其本就有限的生存发展空间,我们见证过某些地方在管控中对外来务工人员的简单化对待,也目睹过部分城市在公共服务上对非户籍人口的差别化待遇,这些做法,与社会治理现代化所追求的“包容性”与“精细化”背道而驰。
对待“社会面人员”,亟需理念与实践的双重升华,在理念上,应从“管理管控”转向“治理服务”,将其视为共建共享社会治理共同体的平等参与者,在实践上,必须推动治理模式的深刻创新:打破户籍壁垒,加快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;依托数字技术,构建跨部门、跨区域的动态信息管理系统,实现“以数治流”;完善针对灵活就业者的社会保障网,夯实其生存发展的制度基础;更重要的,是畅通其利益表达与政治参与渠道,使其能从社会治理的“对象”真正转化为“主体”。
“社会面人员”不再,也不应是一个边缘性、问题化的范畴,他们是中国社会结构现代化进程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,其生存状态是社会文明程度的试金石,当我们谈论这个群体时,我们最终谈论的是:在一个充满流动性与不确定性的时代,如何构建一个更具包容性、韧性与温度的社会共同体,让每一个流动的劳动者都能被看见、被尊重、被保障,这或许是“社会面人员”这一概念留给我们的最深拷问,也是社会治理现代化必须书写的答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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